Written By 林箜
叶修╳叶秋
3.
“他总不至于比我还能忍。”
本着这样的想法，叶秋打定主意缩到底。
不过他也没猜错，叶修的耐心确实已经到了临界点——叶秋身为傲娇，自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，可他是个正常人，装了这么多年的淡定，还真有点装不下了。
叶修这日客场北京——统共半个赛季也不过三次，摆指数数，实在有些少的可怜。
比赛结束后，路上华灯已亮，他心思早就活络，自觉不太坐得下，便告别队友，毫无团队精神的独自撤了。身上的零钱不多，只够打个出租，他脑门一热上了车，很快就后悔起来——早知道便给叶秋去条消息，省的到时人不在白跑一遭。
风景飞速后掠，有雪花飘落车窗，他聚精会神地瞧了一路，好不容易到站，抖抖索索地顶着大雪上楼，到门口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——人品告急还爱乱想，自我诅咒，真是不可活。
手指早就冻僵，叶修筛糠似的抖了几下，从兜里摸出包烟，给自己点上了。
一根很快到头，人还没来。他便垂下眼，睫毛在眼皮底下投出阴影，有种静谧的美感——可惜他没心思自恋。心里焦躁不止，叶修便又点根烟。
“吸完这根还不来就走。”
这个念头一次次闪过，又一次次出现。随着它每次出现，叶修都要唾弃自己的意志不坚——大概两者意思皆有。
他无疑是十分明理的，可惜也仅局限于明。到底还是凡人，舍不去欲望，也畏惧风险。
喜欢么？
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笃定的。可是……真能不顾一切的，去试一次么？——身份特殊，注定没有半分回头余地。挺下去，再无阻难；挺不下，一拍两散。
值得……么？
成功的话，自然是好。可若失败，便连兄弟也做不成了，恐怕到时真要各自零落天涯再不相见。
叶修精神强大是出了名的，他自己也时常为这点自豪，可在此时此地此景，他发现自己……并不那么有自信。
“能不能行了。”他靠着墙思绪混乱地想，“不是想好主动点也没什么么？这会儿又临阵退缩，是不是个男人了。”
想完，他又捏了捏烟盒——竟空空如也了。
叶修抿着唇，盯着那盒子看了挺久，一字一字的，看得十分仔细，要背下似的，好半天，他一捏烟盒抬了头：“我就下楼买包烟，买包烟就回来。”
途径小区超市，他匆匆一扫，想：“看这排场，肯定没我常抽的……去小区外头看看再说。”
这么自我催眠完后，他便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。
按说这黑天半夜的，这等临阵脱逃应十分顺利，奈何运气太差，竟撞上了人——可见这脑子混乱到什么地步了，有着那等好的视力，竟连这么大个活人儿都瞧不见。
叶修十分尴尬，见人东西被他撞掉，便忙蹲下去捡。匆忙拾起拍打几下就递了过去，这么一抬头正对上人脸，顿时只恨不得一头埋进附近不浅的积雪里。
叶秋刚从实验室出来，胳膊下夹着几个文件夹，眼瞅着小区门口就到，朋友却发了短信过来。他想反正也没几步路，不会有多大事儿，便放心地边聊边走。可没走几步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，他性子较为温和，自己又不急，再加上路滑，于是便想着让让路，可没等动身就被撞了满怀——简直糟心的不行。
叶秋深吸口气平复心情，怀疑自己这双招子可能出了毛病——在这大半夜的，这么魂不守舍步履匆忙的人竟然是叶修？！
叶秋接了东西，随手翻了两下，觉得这玩意儿已经不能吸引自己了，便迫切地想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：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“刚杀完人啊？走这么急！”这句腹诽他并没脱口。
“哦，我路过！”
叶秋顿时瞪大了眼，一脸震惊地看向语气急促的叶修，接着他又抬头瞧了眼近在咫尺的小区大门，脸色登时复杂起来。
“路过……？”
“不行么？”叶修故作镇定地反问道，“我比完赛有点儿无聊就随处走走，一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，没想到居然能遇见你，真巧啊！——哎，你这文件不要紧吧？快仔细看看——别看我啊，我有啥好看的，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没看够么？”
叶秋更加震惊地看向他，好像看外星人似的：“哥……？你……没事儿吧？现在快两点了你知道么 ？你们比赛八点开始的吧？你这是从哪走到了哪？你……你不是给人下降头了吧……？”
叶修被他说得脸色难看，暗自咬了咬牙，觉得心里十分恨得慌——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？！
叶秋看他那样突然怔了怔，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——他张了张嘴，又抿上了，投向叶修的眼神更加复杂。
“呃……那什么……“叶秋垂眼扫了手机屏幕，并不是要找什么，只是想移开视线罢了。“路过就路过吧。你要不要上楼坐坐？”他顿了顿，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凌晨两点，“啊……那个……不是，我想说，你要不要在我这儿住一宿？”
“嗯……方便么？”
“方便……的吧？”
“那……也行。”
“那就跟我来吧。”
两人怂的毫无隔着网线时的那种气势，叶秋自觉丢人，什么也不想说，一路沉默地把人领上了楼——很快他就看见自家门口散着一地烟头。方才的想法这才被彻底证实，心里既心酸又欣喜，带着不可言喻的百感交集，这一瞬他想了太多，想说的也太多。可他只是装作旁若无物的将钥匙插进锁眼，什么也没说。
这些年装疯卖傻，过的实在太难，此时此地，一切委屈涌上心头，又被压下了。
钥匙似乎错了，门没打开。他又费力地拔出来，在成串的钥匙堆中翻了翻，找出正确的。
听着哗啦响声，他突然想到好多年前，叶修在这个地方跟他做的那个约定——可惜一切不如所想，谁也没能忘，也没能……回到原本的简单关系。
互相试探，互相敲打，互相欺骗。到头来，有什么意思呢？
“叶秋。”
他回头，看见叶修垂着眼慢慢蹲了下来，一根一根地把那些东西捡了。那个人脸色似乎毫无波澜，但眼底确是浓墨重彩的落寞。于是他便明白，突然多愁善感的并非自己一人——好像叶修当年透过一个眼神、一种语气，明白自己并非一个人一般。
“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？”
叶修说完沉默了一会儿，好像在等他回话，但没等到，便叹了口气。
“咱们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这声问的太早太急，只一瞬间就把叶修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又打回去了。
“咳……那什么，快开门，冻死我了。”
叶秋：“……”
叶修被他眼神里意义清晰的“你真怂”弄得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番，接着清清嗓子，又恢复了那副厚颜无耻的样：“快点啊，我穿的薄，你得照顾照顾我。”
“真想让你滚蛋啊！”叶秋咬牙切齿地把人扯进屋，耳根通红，恨不得捂住脸——刚刚那句搞得好像他很急着被告白似的，简直丢人！
“啊？”叶修装傻的技术已臻化境，“我看你好像要说什么？想说就说吧，没事儿，跟我还遮遮掩掩什么个劲儿啊！”
叶秋想也是，但实在不甘心，自我挣扎一番，道："我想说，开弓没有回头箭。”
总算是把当年那句意有所指的仇报了，爽——他如此自我安慰着，定神看向叶修。那人眨了眨眼，嘴角漾起抹笑，眼神里透着无可奈何的悲怆，接着他开了口，说——
“我知道。”
TBC.
※
“开弓没有回头箭”是指一旦迈出这步就不能回头了，所以要慎重一点。弟弟在提醒老叶，也在提醒自己。
这章并不是前后文矛盾。
平衡之所以能维持那么久，就是因为两人都太过慎重，即使此时都想要试一试，但贸然承担风险还是不太敢。年少轻狂的年纪都没敢迈出的那步，到现在更不会是一两句话就能促使自己做到的。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，毕竟如果两人没挺过阻碍、或是发现并不合适，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分了……那真是连兄弟都做不成了。
而开口的人，输了这场以后承担的压力会更大，两人都在为自己考虑，也在为对方考虑——最重要的是，想为这兄弟关系考虑。万一分了，万一到时候真的彼此怨怼老死不相往来了，那就太难看了，谁也不想走到这一步，但谁也不敢不考虑到这一点，毕竟这种情况，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风险可能，都不能忽视。
这章有点短，过渡一下，争取下一章完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