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ritten By 林箜
叶修╳叶秋
1.
不知今年老天爷糟了什么瘟，全年天气都诡异的很。
叶秋停下转笔的动作，抬头扫了眼窗外。十分钟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现已响雷阵阵。
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仿佛对这天气变化浑然不觉，仍然热情高涨的甩着手臂，比划着她口中魅力无穷的各式几何。
叶秋忽然为自己座位并不正对讲台而悄悄庆幸起来。他悄悄从桌斗里摸出手机解锁，两地天气并列于手机屏保，冷冰冰的数据无声地向他表明，杭州也未好到哪里。
或许每个北方人眼里都有一个江南。简短两字组成的词汇，承载了太多向往。
于叶秋而言，每一篇歌颂南地的作品，字字都昭显着“自由”。
多珍贵的词啊，只消想想，他就忍不住为之不顾一切。
他有了无所顾忌的心，也有了抛弃一切的胆。
可惜却没那个事事顺心的命。
数年心血一遭尽。就在他做好万千准备的时候，王八蛋叶修拎着他的行李跑了！跑的干脆利落，举全家之力都没找着，至今下落不明！
发现叶修离开后，他辗转反侧了数日。每闭上眼，就忍不住想叶修现在什么地方，做什么事。
越想越绝望。
他给叶修编排了条自己想走的路线，却无法漠视人物性格，也给叶修编排出自己想做的事。
那人绝对不会纵情山水，游戏人间。说不定一下车就跟个老鼠似的满地乱窜，找网吧去了——真是想想就不甘心！游戏在哪不能打？他为什么一定要夺人所爱呢！
很长一段时间，他反反复复的在自命题作文中渲染游戏的危害，起初还会被老师作例文表扬，大赞这才是学生应有风范。次数一多，老师也烦了，匆匆扫罢，象征性的打个分，连评价都懒得写。
时间久了，叶秋也开始觉得无聊。他在这里做再多的挣扎，都是无谓的——反正叶修也不会知道，有什么意思？
窗外忽然雨水瓢泼，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，生生作响。漫天雨雾弥漫，给远处的教学楼镀了层模糊滤镜，被尘埃染白的杨树叶也在颤抖中悄然浮出绿色。
正是出神好时候。
老师比划完公式，眼神轻飘飘地从台下拂过，途径叶秋时稍稍一顿，很快又恢复既定轨道。
叶秋思绪杂乱地完成每日一想叶修日常，黑板上再次挤满新的题目。
宋瑜冲底下微微一笑，挤出副生硬的慈祥，行为半点不留情面。她无视了一众奋笔疾书正在抄写的同学，举起板擦大刀阔斧地表演了一番“九月飞雪”，接着在纷纷扬扬的尘埃中清清嗓子，再次笑了起来：“来，有哪位同学愿意复述一下刚刚这道题的解法呢？”
……
叶秋再次不给面子的出了神。
他与叶修的往事太多，轻易就能被微不足道的小事勾起。
似曾相识的下午，似曾相识的雨天。彼时还有叶修坐他邻座，没骨头似的烂在桌上补觉——那是他少有的显得温柔些的时候。当他醒来时，摆在脸上的就只剩下“恶劣”二字了。
因为叶修实在过分，所以他们常闹得不可开交。叶秋虽小叶修不过几分钟，可在欺负人一道实在差的太远，常用的方式也幼稚得很。
“有哪位同学愿意来做这道题呢？”
少年少女们拘谨的很，都十分要面子，很怕当众出丑，于是除了几位优等生，很少有人愿意自动请缨。
时间久了，老师心里都有个能随时救场的名单，因此问完问题后，都会在那几个人身上扫过，瞧瞧这次又有几位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，不至于冷了场。
“叶修！”
“……”
“啊……？”
睡得天昏地暗的叶修再次被暴露，一脸迷茫在明白情况后迅速收了个干净，嬉皮笑脸地晃上讲台，信手解答后，又一次在老师一如既往的黑脸训导中混过了关。
叶修……
浅色的字在光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。叶秋小幅度地转了转笔，书本上的名字横平竖直，那人的调笑也历历在耳。
“幼不幼稚啊？不要总给哥哥添麻烦好不好。”
“你不学好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你多大了？！”
……
想起来就生气！
叶秋被过往的自己蠢到回神。并排而立的两个名字闯进视线，他看了一会儿，更生气了，手脚麻利地翻出橡皮擦，哗哗两下，“修”字依然残留半边——写得太重了，强行擦掉后，纸上也留下了印子，到底没法回到那个一尘不染的样子。
就像有人纵使离开，也会留下痕迹一样。
卷纸轻薄，在透窗而进的风中翩然欲飞，纸面的密麻字迹端正，似主人型。他又将卷子检查了一遍，方才仔细折好，交给借阅回家拿去对改的活泼同桌。
呼啸着涌进室内的空气里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。有同学在身遭嬉笑吵闹，叶秋漠然移开视线，假装没看到宋瑜那张神情复杂的脸。
天际的霞色还未退下，碧蓝的天空斑斑点点的穿插在橘黄色调的云层中，暖色映在校园内那些被雨洗过，此时亮的泛光的植被上。
叶秋背着书包与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擦肩而过，心情也在好景致下，变得也像是被洗过一般好转起来。
因此在面对朋友的安利时，他都宽容了许多。
链接安静的躺在QQ窗口上，可送它过来的主人却无半点安静之韵。那几乎占据了半个屏幕的字，看起来就像个大写的亢奋，直钻的人脑仁疼。
叶秋对着电脑沉默了一阵，发过去一串无语的省略号。
离直播开始还久，他就已在某人的不断催促下挂好了房间——推销模式全开的迷弟真可怕！
班级群里有关此事的讨论声不少，看起来横遭某人祸害的不止自己一个。叶秋稍微宽慰了一点，还没打出冒泡，就看到有人提到了他。
“哎哎哎，叶秋也在房间？！不是吧！他不是出了名的反游戏分子么！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啊？别明儿学霸大大又写了篇论游戏危害，那可就搞笑了。”
“叶总在房间？真的假的！我的老天，叶总居然会关心游戏？谁卖的安利？快出来快出来！简直牛逼啊！！”
“……”
“！！！！叶总出现了！！”
“呀！叶秋，你C卷写完了么？！求答案~~”
“写完了，在@王绪绪绪绪那。”
“王绪对完答案了记得把叶总的答案上传群文件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。”
“叶总别急着跑，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儿游戏了？什么职业？来来来，快跟咱讨论下呗！”
“……”
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，看着满屏各式各样的术语，叶秋简直恨不得穿越回五分钟前剁了自己的手——让你欠！乖乖潜水不行么？作什么死！
然而就目前科技水准来看，穿越这项技能距诞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，普及至每家每户就更遥远了，因此，他也只好接受现实。
直播在十数男女同学的插科打诨中很快开始。
主播是个年纪轻轻的男生，普通话标准，咬字清晰，讲起话来语气十分轻松，好像对手是谁都不是事儿似的。
叶秋初听声音就忍不住皱了下眉，透过这轻快语气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股年少轻狂无所畏忌的骄矜劲儿，像网吧里那群拽的二五八万的叛逆少年，成绩大多不好，未来一片渺茫，却自以为十分了不得，一把年纪了还中二未愈——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糟糕。
“啧，今儿打谁好呢？”
……
叶秋翻了个白眼，无视群里兴奋的起哄声，暗骂了句“二逼”。随后他把耳机甩到一边，屏幕一推，决定不再为这么个神经病浪费生命，开始做题。
他们班的作业生生不息，没有做完这说，只要愿意，永远都有事可做。
叶秋动作迅速的刷完三张卷子，惯例检查完毕，就开始拍照。等上传到群内已建好的相册后，下意识切到聊天栏。
热火朝天的讨论被公告打断，群内一阵惊叹，几个成绩不错的冒了泡，彼此互相汇报一番进度，对了几道答案，话题便就又回去了。
“卧槽，帅啊！”
“这手浮空！6666666666！”
“快看快看！刚刚是遮影步吧？！”
……
有那么好看么？
叶秋心里腹诽，又忍不住好奇，顺着线把耳机拽回来扣在头上，又把屏幕拖到面前调好角度，打算研究一下他们如此兴致勃勃的原因。
还没听到那讨厌的声音，游戏音效与林肯公园就先灌了一耳朵，键盘敲击声紧追其后，混杂在一起，吵得人头疼欲裂。
屏幕上是绚丽到足以令人眼晕的格式光效，能把战法这么个朴素的职业玩儿成这个德行，这人也是个人才。
叶秋扫了两眼，大感无聊。那主播和对手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，明明不用什么华丽技巧就能解决，却非要这样做，显然是为了向大家展现他的技术。
幼稚。
只有蠢货才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。
他想要吐槽，却又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地道，只好苦苦压抑着——可总有人压抑不住，叶秋眼疾手快地给在众多赞誉跪舔中一闪而过的“傻逼”点了个赞。
“呵呵，那个叫XXX的，你家吃饺子是不是不用醋的？”
……
没想到这人神经出了特色，居然还看公屏！还要揪出说他坏话的！这可得多无聊啊！
叶秋头一回遇见这种奇葩，实在忍不住蠢蠢欲动。
他从抽屉里翻出之前被强行喂安利时练的卡，虽然有阵子没上，可装备却不算过时。
游戏角色迈着大长腿跑向附近的竞技场。他复习了一下键位，自觉没什么问题，于是双手就位，在那人报出房间号后飞快的点了进去。
直播间里，他的竞技场胜率被点开，那人嘲笑意味浓厚的声音越过耳机敲打耳膜。
“啧，我赌五毛，这货可能不知道我是谁，要不然就是我粉丝。”
神经病！
叶秋打开表情栏，挑挑拣拣一番后，脑门上就顶了个鄙视的气泡，随着他的操作上蹿下跳，存在感昭彰。
“靠……丫逗比吧？！看我怎么虐他。”
……
开打后不久，叶秋就发现自己太高估自身手速了——也太小瞧对方历经无数场PK后所积攒下的经验了。虽然凭手速还能苦苦支撑，尚没有难看到被虐的程度，但也和想象的有些差距。
好在那货时不时要炫技一番，没那么快把他打死。
PK结束后，他瞥了眼对方的血条，66%，较之前他那些被满血虐的对手而言，自己已称得上是相当的有技术含量了。这么一想，叶秋又满意起来。
“哎，我看你技术不错啊？要不要跟我混，我带你，保准进步神速！”
叶秋一顿，惊觉那货居然还会说人话！他这人有点儿毛病，一看对方服软，自己也就立马泄气。
他反省了一下，深感自己太过无聊，以己度人的十分小心眼，这种无谓针对，说到底也就是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。想到这里，叶秋便惭愧起来。
可还没等他的好言好语打完，那人方才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又忽然蹦了出来，绕耳不绝——跟这么个中二的家伙，那么客气做什么呢？
“哦，不好意思啊，我不跟数学不好的人PK。”
“说来我挺好奇的，你今年四年级了么？为什么10x10就能解决的问题，你还要以1为单位一点一点加上去啊？”
“你不累么？”
“……”
“少年，你今天没吃药吧？”
“呵呵，没吃药的是你。不见。”
“我靠，这傻逼有毒吧？！我记住他了！”
叶秋就着耳边的这句话退了游戏，又看了眼直播间那几乎翻滚出残影的评论区，心情轻快欲飞。
“记住我？”叶秋轻笑一声，操纵鼠标关了直播网页，动作间透着股无情的优雅，“记住我的人多了，你算个什么玩意儿。”
TBC.
※
好久不发文，格式都忘记了，补上。
PS：矛盾（如果能算的话）原因会在后面揭开。写的时候有点忐忑，毕竟两人都写的挺……中二且年少轻狂的，但是毕竟他们那时候才17岁，总不能说十年前两人就跟现在一样成熟有礼（叶修：？），我想试着表现成长，所以会有冲突，嗯……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啦哈哈，没关系，我可以尽量提醒，方便不喜的诸位避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