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ritten By 林箜
叶修╳叶秋
06.
那天下午放假后，他就和叶修荒废了小半天的光阴，昨天更是一日疯玩儿，如今余额告罄，纵是中秋，叶秋也只好放弃出去娱乐的想法，苦巴巴地呆在家里，写那遭瘟的作业。只是毕竟假期，心情无法像平日里那样紧张，运笔如飞间，挂着QQ偶尔聊上几句，也蛮正常。
秦恒很久没在群里冒泡讨论一叶之秋了，有人提及，他也沉默不出声，想来是发现了他那天的举动，顾忌朋友感情——实际没什么必要，但他既然这么做了，叶秋便也没扫他面子，偶尔还会觉得有些暖心，因此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。
在他悬而不决时，忽然手机一响，他回到主页面，看到了一条悄悄话。朋友间聊天玩闹，常使用这种小手段，于是他一边猜着来信何人，一边点开了消息。
内容分段太多，言辞含混，他不大有耐心看这种，匆匆一扫，没咂摸出味道，又觉得无视他人消息不太礼貌，便强迫自己仔细地重看了一遍。
这一回仿若遭了雷劈——词句间萦绕不觉的暧昧气场，与小女儿作态的温柔关心，清晰明白地告诉他，这竟然是条可归类进情书的消息！
叶秋好久没收过情书这种"纯情"的东西了，一时尴尬与害羞齐飞，不知如何做好间，他忽然听到了门开的声音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一想到叶修就在他身后，而他此时手中屏幕上正躺着不知来自何人的委婉示好，他就忍不住紧张，有种当着叶修的面做坏事的心情，十分刺激——可能叶修常年自诩长辈久了，多少也影响了他，让他不自觉的就把叶修带入到了监护人的位置。
“看什么呢，这么入神？”
声音忽在耳边响起，叶秋紧张加剧，手一抖，手机便与地毯来了个亲密接触——若非如此，恐怕非碎屏不可。
叶修一愣，没想到他如此激动的原因，于是只好莫名其妙地蹲下身帮忙捡起来。
“这小子不会害怕我吧？”叶修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，深切意识到这两年的时光让自己对叶秋陌生了多少。手机屏幕仍然亮着，他检查屏幕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内容。
叶秋表情僵硬，声音干涩，表现将心虚写在了脸上：“还我⋯⋯”
叶修颇觉无语，叶秋在同学女生中人气很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，被人告白这种事情，连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格，因此他实在不懂叶秋到底在想些什么，才会导致他如此表现：“⋯⋯不就被告白了么，你怕什么？”
叶秋一愣，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，自己反应如此之大实在毫无道理，便羞怒交加地一摊手，恶声恶气道：“你快还我！”
叶修是个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神经病，看他这般态度，反而起了玩弄心。他将手背在身后，一挑眉，冲叶秋展现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：“怎么，这么激动啊？喜欢的姑娘？哎哟——咱什么关系，说来听听呗。”
叶秋气得不想说话，几次试探，又没够到手机，于是愤愤然地一扭头，坐下摊开书本，“专心学习”去了，假装自己毫不在意手机。
叶修对他这幅姿态早就习惯，并没就此气馁，反而哈哈一笑，开始按屏幕上的字句念起来。
“我希望，你是我人生中一支做不完的曲；我希望……”叶修脚步一滑，躲过飞面而来的书，扶着桌子笑得不行，“哈哈哈哈哈，这姑娘还挺有文采的哈？蛮可爱，我同意了。”
“你烦不烦！！”
“干嘛恼羞成怒，认真的，明年都成年了，早就不算早恋了——只要你能保持底线，不越雷池，互相进步，作为哥哥我还是赞同的。”
叶修这种语气与宋瑜颇有八分相似，叶秋以前就不怎么爱听，从叶修嘴里说出，更格外惹人烦。
叶秋心里明白，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搁置一旁，做一会儿正事，待冷静下来了再继续对话。但他没能做到。原因不太明白，也不清楚是心里真的不明白，还是不愿去把它弄明白。使人愤怒的事情通常越想越令人愤恨，叶秋将那句话在心里过了几遍，只觉得怒槽在以清晰可见的速度飞涨。他压抑着呼吸，瞪着眼睛，那双平日里闪着细碎的光、漂亮且总是盈着一腔温柔的眼睛溢出了凶狠的颜色，随着那怨恨加深，越发地像一个发狠的肉食动物，看得叶修忽然有点怵。
“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病？！我怎么样用得着你给我来提建议么！一天到晚打游戏，你懂什么啊！”
叶修十分知进退，闻言立马交出手机，坐在一边，拎个抱枕在腿上，语气温和地道了歉，讨好地笑起来。
“抱歉抱歉，都是我的错，不生气了好不好？”叶修眨眨眼，“以后不会了，真的。”
叶秋最看不得他这幅作态，刚刚还气得想持刀砍人，晃眼间就成了个泄气的气球，鼓起的气势顺着破洞倏倏地漏了个一干二净，只好强撑出副强势：“……滚蛋，别烦我。”
叶修计划通，嘿嘿笑着，应声而滚出门了。
叶修一走，叶秋便又忍不住对着手机发起愁。他对风花雪月这等事情毫无兴趣。当然，事实上，他不只对恋爱毫无兴趣——其余很多事，也是毫无兴趣的。因此，叶秋一直自认是个比较枯燥淡漠的人。人生至今，唯一可冠追求的，也无非是离家出走，还被叶修捷足先登了。
这方面的不满暂且不提，目前他为这条消息该如何回复就已愁得焦头烂额了。好歹他收到信息，若视若无睹置之不理，总有些不讲情面。叶秋愁思半天，忽然想起叶修以前对待追求者的糊弄大法，忍不住人心思动。
“[微笑]文笔很好，作文应该会有不错的分数。预祝来年顺利靠上第一志愿，加油。”
叶秋把对话截图，寻思有空发给朋友一诉心中苦楚。转念一想，又觉得背后将他人的一腔心意拉出来指指点点实在是太没格调，便又打开相册按下删除。
挂表忽然滴了一声，整点报时。一声轻响划破神游天外的神智，叶秋手腕一抖，再回头，看到手肘边垒得颇高的试卷报纸教辅材料，一切杂乱幻想都在现实前偃旗息鼓。
他把作业摊开在面前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得人头晕眼花，此情此景，叶秋忍不住留存影像，附言几句，给微博除草。
“有这么多的作业，怎么还有人能成天想着风月？真是羡慕这种近似‘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’的淡定啊。”
回复寥寥评论，叶秋就退了微博，一点也不愉快的继续作业去了。
叶修回来得很快，掂着两个大塑料袋儿，还不待叶秋回头，就扬手一松，袋子内部东西挤压，哗啦啦地砸向叶秋。
“啊！”叶秋气得喘了几下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接住从脸上滑下的塑料袋，“你在干嘛啊！！”
叶修抱着余下的袋子狂笑半天，上气不接下气道：“一包零食都接不住，你怎么这么蠢？”他走上前，把袋子放茶几上，拍掉叶秋试图锤他的手，在叶秋脸上揉了几下，“哎哟，别气啊，不疼不疼，哥哥给你揉揉，乖啊！还好我没给把有饮料的袋子丢给你哈哈哈哈，不然鼻子都得砸扁了哈哈哈哈哈哈——哎等等有话好说别打人啊！”
他把叶修按在沙发上，以克制力道的方式“痛殴”了一顿，还不够解气，瞪着叶修从袋里动作粗暴的拽出包巧克力，扯开用心设计的包装，塞进嘴里。
“怎么样？”
“凑合！”
“吃着人家的东西，语气还这么恶劣，啧。”
“你还想挨打么？”
“我闭嘴。”
叶秋看了嬉皮笑脸的叶修一眼，在心底叹了一口长长的气，他今天心情起伏太大，自我安慰数次，此时异常疲惫，只想闭着嘴在床上耗到天荒地老。
可惜不行，人得活在现实，而现实是写不完的作业，读不完的书，考不完的试，和一条……已被既定的未来路线。
多无趣啊。
他垂着眼，心里忽然漏了一股风进来，起初是细细的，随后越来越大，逐渐呼啸起来，以不可挡之势，自他心头席卷。这两年内，他在不得不的情况下，强逼自己建造的那名为“充实”的高楼大厦接连倒下，徒留漫天飞沙尘雾。
作为双胞胎，很多时候，他都会拿自己与叶修对比。虽然一口一句差别太大、不屑与之对比，可心里其实是含着羡慕的。
他总不是自出生起便循规蹈矩，但没办法，叶修先抢了做事恣意的角色，他作为家里的另一个儿子，便不能在父母对叶修的批评中，也去放任自己。只好假装自己真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。被迫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，在所谓的“自我选择”面前，总是要悲哀一些的。
他在计划离家出走的时候，心中是怀着万千豪情的，那是千万分的笃定，似乎此番真就可以一去不归。
可并没有。他甚至连走都未走成，遑论该往何去。
叶秋沉默许久，内心说不出的压抑，有个念头在他心头盘旋缭绕，一直没敢问出口，可此时心情不好，便顾不上那么多了。他伸手整理好书本，眼神没往叶修那瞟一眼，貌似漫不经心：“你在我这儿呆几天？”
“我？”叶修沉吟一会儿，忽的把腿翘到茶几上，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，“快的话明儿，不然就后天。”
叶秋点点头，盖上笔盖，瞥了叶修的坐姿一眼，语气随意地开了口：“哦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不怎么——”
叶秋抱着书本纸张，姿态好看的往卧室走，给叶修留下了一头雾水，和一个优雅的背影。
他带上门，带着想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抛上书桌的心情，轻拿轻放地将它们摆放整齐。
随后，叶秋躺在床上，听着心底那呼啸不绝的风雨声，被巨大的难过淹没。
我不是他。
他翻了个身，布料摩擦声打不动沉浸自我的人。
我怎么……怎么就不能是他呢。
※
啊，并不是想成为叶修。而是因为叶修相对来讲，要比他自在一些。他向往自由，而自由在叶修手中。
小心谨慎的是他，随心所欲的是叶修。以长辈姿态随意地指点他也好，撩完人嬉皮笑脸一阵，就全篇揭过的吊儿郎当也好，都是他比较羡慕的，并不是真的想成为这样的人，只是因为得不到。
一直都有想表达的东西，但是因为剧情脉络，可能很多东西直到很久之后才会隐约点透。自知我的文章不值得人深挖细想，怕无法很好传达，就这么讲一讲吧。
迟来一日的恢复更新。更新日期为周四、周六、周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