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ritten By 林箜
叶修╳叶秋
07.
叶修离开之时没有告别，只留了一张字条，几句叮嘱，力透纸背地躺在白纸上，字字都带着真情实感。
叶秋随意地拿来，瞧了几眼，顺手丢进被叶修整理之后，空空如也的垃圾篓。显然他家大少爷在外几年学会了不少生活技能，也勤快了不少，竟然会帮人倒垃圾。他漫无目的地想，心里那潭素日平静的活似死水的湖泊被不知何处来的微风吹皱，起了些许波澜。
换了是我呢？
我会做这些事么？
世间无感同身受，“如果”二字最为没用。叶秋漱完口，没得出结果，心里隐约有个猜测，但觉不能轻率下决，便把这个假设抛至一旁了。
短假过后，塞了无数资料的书包异常沉重，他用力掂起，一甩，抛到肩头，踢踏着下楼了。
王绪是个课代表，此时在小组周围打绕，巡至叶秋身边时，有清爽的柑橘味，糅杂着柠檬油，空灵的茶香似烟雾缭绕。他微微侧过头，被灿烂的笑脸入了眼。
“还是你比较省心。”王绪靠着自己的桌子，冲叶秋低声抱怨，“有好几个都没有写完，我的作业都借出去了。唉，希望老师不要仔细看。”
叶秋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，宽慰了一句“别紧张，不会有事”便继续埋首那天和叶修合力排版打印出来的资料了。
“刚刚好像没闻到香水味。”叶秋回忆片刻，奈何人脑并非机器，无法把刚刚所经历事件一点不落的排列眼前。他没得出结果，只好继续往下看。之前打印时，他只匆匆扫过，见叶修的排版没什么问题，便集结成册了，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塞了不少私货。
“由于物体的速度与参考系的选取……娘啊，这玩意儿简直是催眠神器，排的我都要困了。你看这玩意儿不想睡觉么？想睡的话就睡呗，年轻人，没在课堂睡过觉，也能说有青春期？BTW：被罚可不能怪我啊。”
无聊。
叶秋从抽屉里翻出张白纸，裁小块，把叶修的碎碎念给盖的严丝合缝。
杭州此时尚天气和暖，午后阳光温柔，使人昏昏欲睡。
叶修手指在键盘翻飞，屏幕中技能光效炸裂成花，耀眼异常。视线所及处，人山人海，时不时有血花飞溅，直冲视角而来。
“卧槽。”不远处有人被忍者技能致使头身分离，血汩汩而出，一泊飞跃滚滚人头，溅到一叶之秋脸上，恰好糊了他一屏幕。视线被漫无边际的红色淹没，他下意识想退，却被身后不知谁绊了脚步，刀剑撕破布帛入肉声在耳边响起，“妈的，什么玩意儿，害我被砍了——苏沐秋你去看看哪个小子偷袭我的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一叶之秋你也有今天！”
老术士狂笑之声穿透人群跃入耳际，零星间还有“谁他妈笑这么大声啊傻逼吧”的声音伴随而来。叶修晃动鼠标，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一阵，止住一叶之秋即将歪斜倒下之势。
在这人的海洋中，即便大神也没有免死金牌，不仅如此，他们通常还要格外小心。毕竟，每个热血少年都不能免俗的拥有一个“大神杀手”的梦。
战斗结束，叶修没抢到boss，但也并非没有收获——boss红血后，他观大势已去，干脆将重要物品转移，于人群中放飞手速，浪了一把大的。有苏沐秋惊才绝艳的拾荒天赋配合，两人最终还是收获了不少材料装备。
随后一番简单分配，叶修本想多问几句刚刚捅自己黑刀的姓甚名谁，奈何右下角忽然应景闪出上线提醒的提示框，叶修一瞟，是叶秋没错——其实多此一举，他只为叶秋设置了这个提醒——于是便匆匆下了游戏。
叶秋的账号显示电脑登陆，叶修疑惑满满，发了个问号过去。
叶秋抱着笔电坐在床上，背后塞了一个松软舒适的靠枕，相当惬意。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冰岛红茶，汤色鲜亮好看，杯壁还坠挂着水蒸汽液化而成的水珠，一如茶色的透亮。
啊——想到同学们都还困于那四四方方与牢笼无甚区别的教室，就感觉更加惬意了啊！
叶秋心里愉悦，便随手打开播放器，在单曲循环与顺序循环中犹豫了一下，选择了两者之外的Plan C，随机播放。将音量调至适宜大小，他打开之前下载的题库，等待加载的过程中着手处理刚刚收到的消息。
单调的问号似刻在屏幕，他想了想，做出了一条能将叶修惊得掉下椅子的话。
“年轻人，没在课堂睡过觉，也能说有青春期？”
叶秋定定地看着讲台上挥斥方遒的老师，刚刚看到的那句话始终以图片形式占据着他的视神经，并借此传导至大脑不肯离去。
叶修所说的完全不符合政治正确。他清楚这点，但无法反驳。因为那的确是很诱人的，至少是对他而言。
说实话，叶秋实在不想承认，叶修对他而言一直起着引导的作用。不论那方向是好是坏。他并未因此失去自我，只会一味模仿。但在一些无关紧要，或处于非左非右的中间立场时，他的确是会被叶修的言行影响。
原因实在简单——他向往叶修。也许是向往叶修看得开，也许是向往叶修洒脱自由，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。不管怎样，这些都不用深究，只要知晓结论即可。他能够接受。
于是，他在全班寂静做题时，举起了手，吸引来了巡视至附近的老师。
“抱歉，我似乎胃疼。”
他便回了家。
“我逃课了。”
叶修从椅子上一跃而起，侧腰磕到了桌角，剧烈的疼。可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，看向显示屏幕的眼神好似在看发现外星人的实况直播。
叶秋，翘课。这两个字拼凑在一起，本身就是个“难以置信”。
叶修深呼吸几次，尽可能平静下来。心里冒出想法：我弟长大了，我弟变了！
可这才多久？他震惊地掰着指头算了算，确认自己距分别叶秋只方过了几个小时。但就情况来看，根本就是错过了半个世纪的成长啊！
“……”
“本人么……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不然呢……？”
叶修沉痛地以“变了也是我弟”为由接受了事实，沉痛地打字询问：“你逃课打算干嘛？”
“做题呀！”
“……”
妈的，果然还是我弟。
叶修带着有些无奈的笑，不知作何回复是好。他隐约猜到了点什么，也清楚这是意料之内。
说来有些无耻，但叶修的确自认是个看得通透的人。他知道在叶秋眼里自己究竟等于什么，也明白自己对叶秋的作用。
光，模仿对象，指路人，另一个自己，最亲密存在，镜子，对手，嫉妒，最讨厌，怨恨，不平……
叶修把这些好坏情绪统统照单全收，随后默不作声地继续自己的庇护。他也考虑过，是否要将叶秋朝正确的方向引导。可什么又是正确呢？这红尘浊浪滚滚，真的存在绝对的正确么？若不存在，又谈何正与反。正常、正确统统是价值判断，在每一个人眼里都不尽相同，那又何必要一定朝着方面靠拢呢。于是他将这个想法作罢，想叶秋只要开心就一切皆好了。
可叶秋也不开心。他被困住了，动弹不得，压抑又挣扎。就像被兽夹夺了自由，无力脱逃的野兽。
叶修全看在眼里，亦知道叶秋的问题出自哪里——他只是不知如何去说而已。叶修痛恨自己语言组织能力之弱，不能一针见血地戳破现实，使叶秋醒来。他想要手把手地教导，但清楚这样不行。在叶秋眼里他是太复杂存在，非绝对的敌人，亦非绝对的朋友，绝不会乖乖照做，那意味着叶秋自身无能，有伤他的自尊。
于是保持距离，以身做范，看叶秋拙劣地模仿，盲人过河般踉踉跄跄地一路摸索一路前行。过程中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与痛苦，可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。
我可以照顾这家伙。只要他愿意。
若他不愿意，那就使他能自我照顾。
“你是傻的么？逃都逃了还做什么题，这会儿就该打游戏啊！”
“……”
“我又不是你，打什么游戏！”
“玩儿点儿别的也好啊，做题太浪费难得的自由了吧？”
“哦。我又不是你。叛逆少年不懂我们热爱学习的人的想法。”
“哦——那我可还真不懂呢。那么热爱学习还逃什么课？”
“滚开，不要烦我。”
“呵呵。”
叶秋十分不满，使了小性子关闭窗口，还将叶修从单独分组拖到默认大分组，改了备注，换了条个签，很是折腾了一会儿。
随后他泄气地停下动作，明白叶修说的的确是对的。是自己太天真，以为逃个课，左手音乐右手题库就算获得了自由。
那什么才是自由呢？我又不喜欢打游戏……只有那家伙喜欢而已——啊，喜欢！
叶秋单手托着下巴，思考起自己到底喜欢什么，很久都没得出答案，他以前从未认真地考虑过这点。好在现在意识到了。只要有了意识，就永远不晚。
“我好无聊啊。”
答复很快来到。
一张截图，和一个房间号。
“喂……谁要玩找不同啊！”
于是又是一条几乎一样的回复。
“连连看也很无聊好不好……”
他切回加载完毕的窗口，按照图片所给信息点进去。心想，算了。
虽然都很无聊，不过，如果是和叶修一起荒废时间的话，也还好了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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